——我们的校友李士非同志
□ 华呐
李士非同志,祖籍江苏丰县,长时期在广州工作,共产党员,作家,诗人。1949年5月毕业于我校中原大学时期第21队。他和我们21队中许多同学一样,是冒着风险、从国民党统治区秘密投奔解放区参加革命而来学习的。中原大学的学习严肃而活泼,密切联系社会的历史和现实、思想的旧貌和现状,学习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和党的方针政策,最终达到与旧社会旧思想决裂,树立新思想、新的为广大人民服务的人生观,可以说是经受一次革命的洗礼。我们21队绝大多数同学,正是从这里确定了矢志不移的人生航向,士非同志就是其中突出典型之一。他毕业后即愉快接受组织派遣,南下刚刚获得解放的武汉,参加新华书店中南总分店工作,以后又由组织调往广州,先后在新华书店华南总分店、广东人民出版社、花城出版社工作,历任校对、编辑、编辑组长、编辑部主任、总编辑,最后的在职岗位是花城出版社总编辑兼《花城》杂志主编,编审;他在担任编辑工作同时从事文学创作,曾任中国作家协会广东分会副主席,撰写过多方面文学作品,包括诗歌、散文、小说、报告文学等,而以诗歌创作为主;离休后仍创作不休,成为“壮心不已”的专业作家。
士非晚年备受心脏病纠缠,然而即使被困病床,也没有停止过诗的畅想,他在诗中曾经作过这样的自述:“思想和写作/是我的宗教/不想不写/活着还有什么味道?/思想的自由/谁也禁止不了/洁白的病床/正好做思想起飞的跑道”;“让左手/举起盾牌/和死神搏斗/腾出右手/尽情倾泻/感情的激流”。他的一部1300行长诗《逍遥游》,就是在突患心肌梗塞、生命垂危、抢救醒来后躺在监护室病床上、用连续十三天时间写出来的,被人们赞叹为奇迹。他的病时起时伏,多年来不断反复,他的许多诗作都是在同疾病斗争中写出的。但是,精神力量对疾病抗拒的空间毕竟有限,而且寿必有终亦属自然规律。最近,士非又突转病危,在5月中旬的某一天,他忽然从昏迷的病况中清醒过来,要他的儿子李缨拿来一张纸,他仰面对纸写下了几行字:“大地真美啊/我要走了/……”这已成为他留在现实人世间的最后诗句。5月25日,士非终于不无遗憾地辞别他所钟爱的祖国大地而长逝了,享年仅79岁。我为自己失去一位真诚的好友、为社会失去一位优秀作家而深感哀痛。
士非一生为人民撰写了大量优秀诗文,先后由中国文联出版公司、新世纪出版社、广东教育出版社、香港银河出版社、花城出版社等出版机构分别印制多种专集广泛面世,部分作品载入期刊报纸,有些作品已译成英文、俄文,传布国外。
自八十年代以来,士非陆续多次以其诗文专集惠赠,我总是高兴地阅读,既增添了社会认识,又得到了艺术感染,特别是从中体会到他的赤热心灵与高尚人格。在得到噩耗后的一些日子里,我怀着悼念的心情重新阅读了他所赠予的全部诗文集,并从网上查阅了有关资料,对他的为人与作品及其社会影响,有了更加全面系统的认识。值兹60周年校庆之际,我不揣冒昧把这样一位优秀的校友介绍给大家,估计应该是有意义的。
士非的第一部长篇诗集是1959年以笔名仰英发表的《向秀丽》,全诗以高昂的激情讴歌广州何济公药厂女工向秀丽舍身扑火的壮烈事迹,在全国广为传诵,给广大读者以深刻教育。这部长诗的巨大社会反响,也使士非具体真切地感受到诗的价值,从此更加倾情于诗的创作。以后漫长岁月中持续不断贡献于世的一系列灿烂诗篇,构成了士非丰富多彩的诗人生涯。
以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的重新确立为前导,以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为起点的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为我国的经济、政治、文化和社会生活的发展开创了新的条件,我国广大的文学家、诗人由此获得了新的创作土壤和众多新鲜主题。正是这个时期,士非的文思诗情特别活跃,创作力特别旺盛,收获特别丰富。他在这个时期的绝大部分作品的一个主要的鲜明特色就是:抒发改革开放的情怀与思虑,畅叙改革开放条件下的新人与新事,鞭挞危害改革开放发展的歪风邪气和坏人坏事。这里只摘举两例;1984年的《大风歌》,作者在深沉地回顾漫长历史之后,激情地赞颂“三中全会/兴起的/新的大风/将要荡涤/两千年的泥沙/时代/热切地呼唤/新的猛士/在大风中/展翅飞腾”。1987年的《无涯》,作者在漫画式地勾画过去关门景象之后,慨叹“打开国门/才知天之无涯/人家已登上月球/正准备向火星进发”;动情地呼唤“中华儿女的目光/再不能困在屋檐下/向前 向前/大海好扬帆/宇宙无穷大”。以上两例尽管反映了明显的时代特色,毕竟限于一隅,要更全面而具体地了解士非创作的时代特色以及其他特色,则须广泛阅读他的众多作品。
士非在一次接受记者访谈中特别提到他的《正气歌》、《东京纪事》、《逍遥游》、《俄罗斯行吟》等四部诗集,认为“代表了我的风格,是我的代表作品。”关于他的诗作的风格,他自己也有个说法:“我的诗/缺少包装/也无朦胧之美/只要有人读了/有点痛快/也有人读了/如芒刺在背/我便感到/莫大的安慰”。文艺界朋友们的评说:“士非以战士的姿态投入诗歌创作,写他的真情实感,写他的热血奔腾。”“老李的诗一如他本人,有凛然的正气,有可爱的率真,有如火的热诚。”“体现了对人的命运的关注,对假恶丑的鞭笞,对真善美的张扬。”
士非说:“四部代表作品中,要数《正气歌》分量最重”。诗的主人公李学先是1929年参加革命,经历过长征、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屡立战功的老红军。诗中深情地具体描述了这位老红军一身正气的高尚精神世界的多方面突出表现:“战争中您是无畏的英雄”;“大生产您是无私的好汉”;在发生“肃清AB团”的残酷斗争时,“为了挽救战友的生命/您不惜冒生命的危险”;长征途中,“您以战功卓著/升任副师长/却因离开了冲锋陷阵的岗位/而深感不安”,“您的赤诚/感动了上级/领导批准您重任营长/战士们先是惊诧/继而一阵狂欢”;在“放卫星/比荒唐”的年代,您查明真相,“警钟敲得震天价响”:文革中“您为了不举手饱受摧残”;“当法官您拒绝冤假错案/直到退出了工作岗位/您还在维护法律的尊严”。在新时期您已离休的日子里,仍然深深系念着国家的命运:“为了一个脱胎换骨的中国/多少代人洒尽热血受尽煎熬/如今通向未来的航道就在脚下/但愿历史的巨轮不再抛锚”。诗人对李老的总评价是:您登上“人生的高度”,“身后是万水千山”。
《俄罗斯行吟》是士非1988年访问苏联的抒情诗集。其中有历史教训的抒怀:道路“并不像你眼前的/涅瓦大街/那样笔直、平坦/倒更像你背后的/莫斯科河/弯弯曲曲/多风多浪”;有中苏友谊的赞赏:“感谢大自然/造一座巍峨的大山/左手挽着中国/右手挽着苏联”;更有对法西斯主义者制造的战争灾难的悲愤控诉:一个村庄名叫哈登村,“1949年战火突然烧来/人和房屋都化为灰烬”,在村口竖着一座雕像,“看那老人托着死去的孩子/孩子的拳头还握得紧紧”,“这样的村庄186个/只能是186个无法抹去的记忆/186道不能愈合的伤口/深深地刻在白俄罗斯大地”;作者述说自己当时的心境:“离开哈登村/我默默无言/历史和现实一起涌来/我不禁感慨万千”。在离俄回国的前夕,整夜失眠,对比两国情况,牵挂我们国内的改革,“南中国海的涛声/正在频频呼唤”。
《东京纪事》是士非到日本探亲三个月抒写切身感受的诗文集。 日本军国主义的狂徒的叫嚣,激起了诗人心中的义愤波涛:“四月四日那天/我在靖国神社亲耳听到/他们播放进攻徐州的战歌/而徐州正是我的家乡/我八岁就听过这支歌/至今心头还有创伤/60年后又一次听到/该有何等感想/我亲爱的中国同胞呵/别忘了东边有狼”;“君不见靖国神社里/山本五十六仍然是英雄”,“又不见电影《尊严》/公然向东京裁判挑衅”。与此同时,诗人并没有忘记日中人民之间的珍贵友谊和日本正义之士的火热心肠,他称颂:“大海把我们分开/大海又把我们连接起来”;他敬仰本多胜一先生:“这位世界级的朝日新闻记者/1971年便开始中国之行”,“关于日军暴行的报道/第一次把日本列岛震动”,“为了深入调查三访南京/终于写出《通往南京之路》/使大屠杀的刽子手无所遁形”。
《逍遥游》是士非一次重病中“思维处于一种及其自由自在的逍遥的状态”下写出的,他认为“对我来说分量也是很重的”。诗中倾泻了他在1991年初至1992年初这一年的所见所闻所忆所想,从秀丽山水到纷繁人事,从现实感悟到未来遐想,其中有对黄山的歌颂、对九华山的礼赞,有对几位友人的追忆,有同三百多年前坐化的无暇大师之间的对话,特别是长篇描述对重庆号巡洋舰起义的穿针引线者刘老及其相关人员的访谈,凸现了他们的曲折人生经历和爱国亲民胸怀,引出一条深沉的历史感悟:“‘失人心者失天下’/真是千古不易之论/‘得人心者得天下’/得了天下切莫失去人心”。诗人特别回顾历史的重大转折:文革的灾难“把国家推到崩溃的边缘/直到十一届三中全会才扭转乾坤”。
士非还有其他一些著名诗文,例如:被誉为新时期英雄颂歌的《北大荒之恋》,被赞为召唤人的生存情态觉醒的《南中国之恋》,被评为触动人们灵魂的《金海岸之歌》,获全国第三届优秀报告文学奖的倾情宣传改革英豪的《热血男儿》等。士非的许多短诗,蕴含着哲理性的人生感悟,值得反复吟咏体味,比如,《精选》:“人造出精选机/精选种子/北大荒造出困难/把人精选/干瘪的/随风扬去/饱满的/才能入选”;《大东海》:“我们这个地球/三分是陆地/七分是大海/可是名叫地球/大海一点也不见怪/这就是海的胸怀”。
一位作家评说:“他的诗,他的做人,无不为一种严肃的召唤使命浸透”。又一位作家评说:“如果真有‘力的诗’,那么这‘力’绝对不是来自浓墨重彩,而是来自于诗人生命中的热血。”另有一位作者评说他是一位“具有高度社会责任感、敢于直面人生的诗人。”还有一位作者这样评说:“士非以战士的情怀写诗,也以战士的情怀对待工作”;“士非在编辑岗位上,辛勤耕耘数十年,无一日懈怠,即使在个人处于艰难困苦的逆境中。”许多朋友都称赞说:士非无论对人对事都是满腔热诚,他总是尽心竭力争取优秀作品的问世,总是尽心竭力扶持年轻作者成长,总是热心快肠帮助友人排忧解难。一些和他有联系的校友称赞说:他对校友总是亲如一家,热情相待,关怀备至。他乐于参加校友会活动,关心母校的发展,希望母校保持老一辈革命家思想家开创的优良传统,走在全国高校发展的前列。广州文艺界新闻界出版界的朋友二百多人参加了“告别仪式”,会堂布满花圈挽联,其中有这样一副挽联:“德辉日月;诗壮山河。”可以说是对他一生的人品和诗品的高度概括。朋友们痛惜他的长逝,但是,当着想到他的精神遗留、他留存于世的珍贵作品,应该感到宽慰。
士非的生命没有终结,而是在继续延伸。
|
编辑:
转载本网文章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