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玉兰
1997年9月,刚开学第一天。系主任张泽萱老师把我叫到刚从校报调到我们系的刘先凡书记办公室,笑眯眯地告诉我:“系里决定让你担任97级学生的辅导员。这是我们的第一届学生,我们要把他们打造成精品,所以我们要选用热心与学生打成一片的老师来带他们。”也许是被张老师真切的话语打动了,尽管毫无准备,我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几天后的迎新会上,40个陌生的名字变成了40张充满青春活力的脸。迎新会上我也热情洋溢地说:“看到你们我想起了自己10年前跨进校园的点点滴滴,青春飞扬是一种美,见证青春飞扬更是一种荣幸,我希望因为曾经陪伴你们走过四年,就像几天前看过的一步电影一样,生命因你们而动听。”我注意到我说话时,底下同学盯着我,发亮的眼睛真好看。
一周之后开始军训,我才知道辅导员工作毕竟不是热情洋溢可以解决的——我作为带队老师,必须跟同学们到离武汉市20多公里的石咀镇一起同吃同住三周,对我来说最难的是抛家别子——毕竟儿子刚满5岁,正上幼儿园中班。
军营的生活是艰苦的。大家都是睡在铺板上,水龙头里放出的水都是黄色的,每天艰苦的训练后还要整理内务,写新闻稿,晚上还要担心紧急集合——集合号一吹,三分钟内大家就要穿戴整齐、站成列队,大家的情绪跌入了低谷。作为负责管理同学们思想的连队指导员,为了鼓足士气,同时突出新闻的专业特色,我专门找了一块废旧的黑板让同学们制作黑板报,整个营地除了各连轮流展出的板报,还有一块是新闻系的专板,学校一直带军训的范部长说:“有了新闻系,咱们军营的风采都不一样了。”我把领导的话告诉同学们,大家的干劲更足了。在军营里正好赶上过中秋,我请示部长特地给在军训期间过生日的同学开了个生日晚会(蛋糕是托早上送菜来的单师傅带来的),为了活跃气氛,我还穿着军装给同学们跳了一段迪斯科。最让大家难忘的是军训期间,系主任张老师来看望同学,每个同学还分到了两个苹果,也许主任只想着学生,只带来80个苹果,教官也只能饱眼福了。利用休息的时间,刚从武汉大学分来的刘兰珍老师还给大家讲授“现场短新闻”的写作,吩咐大家好好准备,军训结束回学校就参加现场短新闻竞赛。21天的军营生活结束了,无论是稿件评比还是内务评比,新闻系都是榜上有名;拉练中尽管有同学告诉我“真想用手走一会”,但没有一个同学掉队,盛海峰同学唱的《真心英雄》大大的激励了大家,而这首歌也成了盛海峰同学的保留曲目。最后的汇报演出中,新闻系女生个个漂亮、男生个个英俊被传为佳话,获“优秀连队奖”。三周的朝夕相处,40位同学的名字和面孔鲜活地印在我心里,同甘共苦中我们成为了朋友。
因为是首届学生,回到学校同学们感叹自己是没有师兄也没有师妹的“独生班级”,加之多数同学初次离家,开始独自生活以及中学时代把大学生活不切实际地美化,大家对刚开始的大学生活充满怀疑。为了帮助他们尽快地摆脱这种思想状态,丰富同学们的课余生活,我制定了每周班会课,每次班会一个主题。班会的第一课是“咀嚼校训”,让他们围绕学校校训含义的阐释来重新树立自己新的人生奋斗目标;第二课是开展“情商”与“智商”何者重要的辩论赛,使同学们认识到在现代多元发展的社会里,光有高的智商并不一定能够达到成功的彼岸,还需要培养良好的情商来助一臂之力,学会调整自己也是大学生活一堂必修课;其次定期开展读书活动,好书读不停、好文写不停的征文活动常年举行。这样不仅激发了同学的阅读与写作兴趣,同时也让同学在互相借鉴中共同进步。
为继续发扬同学们在军营中办板报的积极性,第一个学期指导同学以小组为单位出了四期手抄报,供班上同学互相传阅,最后评出最佳稿件、最佳版面、最佳专栏。在这样的参与活动中,激发了同学们自己动手办报的愿望,1998年3月由万建明、胡一帆等同学发起创办了《共响》月报(现已变成半月报),我为他们写发刊词。《共响》创办之初的艰难是现在的同学无法想象的,因为没有设备和经费,开始几期都是由胡一帆在电脑上把一篇篇稿件打印成稿,最后粘贴在一张大纸上,复印出来的。90年代几乎没有学生个人拥有电脑,全系也只有一台电脑,为了不影响办公室的工作,同学们都是利用夜晚时间来办报,河北考来的女生戴敬书画画得好,所以每期为了插画,总是一干就是一个通宵。
办报得到认可极大的调动了同学们的写作的兴趣,我也积极鼓励和引导同学参加社会实践,大胆向外投稿。二年级时,我班40个同学有80%同学发表过各类稿件,每年寒暑假同学都有不凡表现,先后有多位同学获得社会实践优秀奖、湖北省科技一等奖、建昊奖学金。全班半数同学获得省级、校级各种奖励。四年级实习中,在我们在没有固定的教学实习基地的条件下,大部分同学自己敲开实习单位的大门,全班同学全部完成了实习任务,半数同学发表作品超过四十篇,毕业前就业率达到90%以上,且有多名同学被《经济日报》、《羊城晚报》、新华社湖北分社等知名新闻单位录用,毕业去向良好。
1998年3月系里选派我到武汉大学新闻学院进修,99年我又考入武汉大学新闻学专业攻读新闻学硕士研究生,我和97级学生真正的亦师亦友。专业发展动态的介绍,也渐渐成为班会课上的一个传统节目,以帮助学生跟踪学科发展的最新动态,保持与时代同步。比如媒体推出的新栏目、好报道,我会及时地给学生进行介绍;我的老师上课提到的科研热点我也提醒同学们关注;专业学术会议议题的综述,比如1999年10月在上海召开的“京沪新闻研讨会”和2000年2月由武汉大学主办的“21世纪中国财经新闻论坛”,都跟学生作了详细介绍,这一切都使学生开阔了视野,增进了对专业学习的理解与认识。
四年的辅导员生活中,我付出了真诚的爱,但也得到了同学们的尊重、理解与爱;四年中与其说是我陪伴他们成长,不如说是他们引领我成熟,正如80年代有一句歌词所写:一颗新芽就是一个梦,一颗新芽就是一颗闪亮的珍珠。从97级学生身上,我深深地感觉到每个人都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记得迎新会结束,我问:“谁能帮我把学籍卡抄一下?”话音刚落,一个斯斯文文的男生站起来:“吴老师,我叫万建民,我的字写得还行。”我就把一叠卡片交给了他,第二天抄写得工工整整的40张卡片交给我时,顺序已按学号排好,字迹俊雅漂亮,也就是凭着这样的“第一印象”,我推选他当班长,而他也不负老师所望,以认真细致、刻苦耐劳之劲抓住了属于他的每一个机会,班长、系学生会主席、校学生会主席、省团学联主席一路走来,获奖无数。2001年,这个浙江余姚农家的孩子力挫群雄成功进入《经济日报》社。2006年我在北京出差时,他携妻子来宾馆看我,看他工作顺心、生活幸福,我真的感叹机会永远垂青有准备的头脑,生活会眷顾热爱他的每一个平凡之人。
我想起了丁丁,一个来自湖南桃江农村的孩子,高考数学几乎得满分、语文几乎不及格的理科生,误打误撞被录取到新闻系。军训时走正步开始总是同手同脚,笨拙又认真的样使得教官都不忍心批评他,别人休息时他还在练,最后会操时他的姿势标准得让教官都惊奇;为了给集体争光,第一年校运动会时,在高中时代没做过任何体育运动的他,报名参加3000米长跑,结果跑完下来一脸煞白,为了奖励他,我掏出10元钱,让他去买只鸡腿补补身体;大二时体质并不好的他又第一个主动报名献血。尽管文字功底薄弱,但他不放弃任何一次训练和比赛的机会,几次报名参加学通社考试,终于考进学通社,并发表了多篇通讯稿,大三夺得 “厦新杯”现场短新闻大赛三等奖。记得拿回奖杯,他操着浓浓的湖南口音告诉我:“我心里的高兴没人能体会。”我拍着他的肩膀告诉他:“我能体会。”毕业时丁丁分到福建的部队做了一名文职干部,他常常打电话给我,操着浓浓的湘音告诉我:“写东西没问题,出去买东西有问题,我听不懂闽南话,他们也听不懂我的湖南话。”老实的丁丁找了个漂亮的福建女孩,现在买东西也没有问题了,常常想起丁丁,我就会涌起崇敬之意,他的执着与奉献,有时真的让我不知所措,成就一个人需要怎样的命运挫折呢?
小陆是来自广西梧州农村的一个学生,父亲送他来时除了一张贫困证明,什么也没带。开学后系里老师捐了一些钱物给他,办理了助学贷款,就开始了他的大学生活。和一般的贫困生不一样的是,小陆超级乐观,总是挂着一脸灿烂的微笑,他常跟我说,人总要找一点快乐让自己微笑。尽管普通话不标准,小陆上课发言积极,他说,如果不表达、不交流、不微笑,慢慢就会觉得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可有可无,自信与自尊荡然无存。是的我们无法选择父母给我们贫困还是富裕,但我们可以选择面对贫困的姿态。我不知道个子瘦瘦矮矮的小陆是怎样历练得如此坚强与乐观,所以面对困难的时候我总会想起远在中山的小陆,现在他在一家灯饰报已经做到了新闻部主任。
40张面孔一个个清晰起来,不满16岁进校的孟孟,父母送她来时,还担心她从上铺掉下来,现在已是北京电视台一名出色的记者,如今是同学录上的大管家;头脑清楚、目标明确的陶陶现已博士毕业,成为长江出版集团的总裁助理;来自兰州的娟子大学毕业后在上海做着光荣的人民教师;大一时曾一度迷失自我、打算退学的启国现在郑州中国移动大展才华;当年温柔美丽的晓丽、静黎都已为人母,看到同学录上她们晒出的宝宝靓照,我真的感叹岁月潺潺如流水,日月更替不复回。今天又一个10年走过,常常翻出老照片或登录同学录,我仍激情澎湃,四年中有太多的故事值得我记取,现在有太多的牵挂常萦绕心间。
于丹说过一句话:“大学教师首先不是完成教育,而是伴随,是用心体会那些青春的疼痛与苍凉。”其实辅导员更是如此。我庆幸曾陪伴他们走过青春中最华美的一段,用心感知过他们的困惑与彷徨,他们的成长,也让我感受了生命的多姿多彩和人性的美丽灿烂,我的生命因他们而动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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