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第一书记”

我们的“第一书记”

——追记美姑县四峨吉村“第一书记”蒋富安

　　□本报记者 胡正清 罗贤 苏勇 萨古曲日 张鹏 白成程 

  2016年8月23日晚9点，没有星星的夜空有些黢黑。美姑县九口乡四峨吉村，村支书石一尔前家门前的公路上，一群人在交谈着。看不见他们的容颜，但感觉他们有同样的表情，因为他们的语调透着同样的不舍和伤怀。

　　30岁的石一尔日说：“他给我家规划，养40头美姑黑猪，准备9月干起来的呢，我等着……”

　　50多岁的女村民吉克曲姑莫说：“他对我们就像对他妈妈爸爸一样好，他给钱的那两家娃儿读书了，背着书包等着明天和他照相呢；他几次给钱的老奶奶，等着明天硬拉他回家，用刚建好的水池的清水煮洋芋给他吃……”

　　石一尔前说：“这一年，他每天早上八、九点从这条路走来，在村里工作一天，下午五六点从这条路走回乡上。全村觉得他是村里人，每家觉得他是自家人。每天村上在等他，村民在等他……”

　　啊，这些村民在等人。是谁让这些淳朴的村民这般夸赞、依恋、等待呢？是他们的脱贫攻坚驻村第一书记——中南财经政法大学高材生、州审计局优秀党员干部蒋富安。

　　不幸的是，他们的第一书记，在昨天永远地离开了他们，年仅26岁。

　　还有3天，他驻村满一年。可他再也等不到那一天，只留给他亲爱的乡亲无尽的等待和思念……

他突然这么走了

　　站在乡政府的小院内，蒋富安的生前同事、勒合村村支部书记罗小松，双眼有些红肿，呆呆地站着，良久没有说话。对于蒋富安已经离去的事实，他依然难以接受。

　　8月21日，蒋富安他们村作为县上的示范点，接受完州县领导的检查，下午他请假匆匆赶回盐源去看望因糖尿病、心脏病病倒的爸爸妈妈。22日又连忙赶回投入工作。看着略显疲惫的蒋富安，“我有点心疼，更多的是敬佩。”罗小松这样说，语气透着沉重。

　　下午18时左右，吃过下午饭之后，蒋富安突然倒了下去。

　　18点55分，九口乡卫生院的医生瓦西依铁带着医疗药箱紧急赶到，几经努力，陷入昏厥的蒋富安还是没有了生命体征。

　　噩耗传出，远乡近里的乡亲们噙着泪水赶了过来。四峨吉村一支由20多位村民组成的奔丧队伍，在石一尔前带领下往乡上跑去。

　　村民提出来要杀牛祭奠，这是彝家祭奠的最高礼仪。他们又自己商量：“蒋书记天天教育我们要养成好习惯、形成好风气，杀牛他会不高兴的。”他们牵来了一只羊作祭奠。他们忙着给蒋富安洗脸、换衣服、唱送魂曲，“蒋书记，你慢慢走、慢慢走……”

　　在小院守灵、帮忙的村民越聚越多。他们从22日晚7点过开始帮忙，直到23日凌晨1点左右蒋富安家人的到来。

　　蒋富安的父亲被搀扶着，老来丧子而且是独子的人生大痛彻底击垮了他。异乡父老的诚实善良、县乡领导的关心安慰令他感动，他抖索着手，摸出钱来给村民：“沙切啊（有劳了），支巫多（买点酒喝）……”

　　8月23日中午12点过，灵车驶出九口，向着蒋富安的老家缓缓开去。九口乡武装部副部长、扶贫专干、与蒋富安同为四峨吉村驻村工作组成员的陈小飞受安排跟车扶灵，这是他第二次到蒋富安远在盐源的家中。第一次是今年1月20日，去参加蒋富安的婚礼。原来，这大半年，蒋富安顾不上多病的父母、割舍下新婚的娇妻，一头扎进美姑县四峨吉村的扶贫工作中。

　　村民们伫立在村口目送远去的灵车，久久不忍离去。村民为什么对蒋富安有这般的深情、万般的不舍？

　　因为他是他们心中最好的第一书记！

他确实这么好啊

　　提到蒋富安，九口乡的干部群众就一个字：“好！”

　　蒋富安是2015年8月25日，被选派到四峨吉村任“第一书记”的。一米七的个头，看上去内向、文静，甚至有些斯文，似乎不好接触。村民平淡地看他，有来有去的干部见多了。

　　然而正是这个看起来不好亲近的小伙子，仅一年就和村民水乳交融，结下了难舍难分的感情。

　　“他刚刚到，我们派车下去接他，他不干，坚持要走路。”石一尔前回忆说，“有次开完村民大会，天都黑了，他还是要走下去。”四峨吉村二组组长惹格夫格说，后来蒋富安告诉他，那天晚上9点多他才走到乡上，还登记资料一直忙到凌晨3点过。从此惹格夫格的干劲也一天更比一天足了。

　　就这样，这个年轻人日益表现出踏实的本性和过硬的作风，与村干部一道奔走在4个村民小组的田间地头。一年的时间，他一步一个脚印，走进了四峨吉村4个组142户村民的心里。

　　然而村民不知道的还有，在乡政府的电脑上，一份名为《蒋富安同志先进事迹材料》文档中，准确地记录那段时间蒋富安走访的“代价”：三双“扶贫”鞋被走烂。

　一份《蒋富安“第一书记”工作总结》清楚地记录了担任了3个月“第一书记”的蒋富安对于四峨吉村的摸底情况调查：“主要通村干道2012年修通，从九口村到四俄吉村为泥巴路，下雨天和下雪天路湿滑难行。目前村民最大的愿望是实现水泥路通村。运输以人力和马驮为主……”

　　“工作总结”里也包含了他对于引领村民走上“幸福路”、“小康路”的规划：大力发展美姑黑山羊产业、土鸡产业和鼓励劳务输出、积极发展现代服务业等。

　　作战图挂出，蒋富安的第一本“致富经”就是引导村民种植马铃薯。“1月中旬左右，他通过自己努力联系到2万斤产量高的青薯9号种子，发放给了村民。”

　　洋芋苗子葱郁了、洋芋果实丰产了。陈小飞等人小范围为蒋富安取的“洋芋书记”的绰号在村里叫响开来。

　　不只是“洋芋书记”，在四峨吉村的村民们眼中，蒋富安还是个“厚脸皮书记”：他厚着“脸皮”同各个部门对接，他向水务部门申请解决人畜饮水资金问题，向交通部门申请道路硬化项目，向教育部门申请修建村级幼儿园，向林业部门申请花椒、核桃等经济作物。

　　于是，不经意间村子一天天发生着变化：今年2月，能解决30多户人畜饮水的2个安全饮水工程建成；今年4月，村上投放花椒苗3000株；今年5月，只能人背马驮的村级公路较之前有了明显改善……

　　村子中最困难的是马日古和欧其作格两家，蒋富安更是给了特别关照。

　　欧其地伍父亲欧其作格已68岁，妻子长期瘫痪在床，还育有年幼的一儿一女。蒋富安分三次从自己腰包里掏出400元帮助他家。村子里分马铃薯种子的时候，按照户数，每户能分到300斤。考虑到他家的特殊困难，蒋富安为他家发放了500斤。大米、清油、御寒衣物等物资也是蒋富安常常送给欧其地伍家的“礼物”。当欧其地伍被安全住房工程要交的1万元“吓昏了”时，蒋富安找到了他说：“不怕得，我先借1万块给你家。”欧其地伍流下了感激的热泪。

　　56岁的马日古和妻子阿尔阿子育有4个子女，其中老大、老二患有疾病，老三正在读书，老四仅仅4岁，家里困难可想而知。 “蒋书记给了我家400元，有一次是分别给三个孩子一人发了100元，还有一次给了我们100元。”指着门前的水龙头，阿尔阿子还从身上掏出一个写有“五洗家庭监督员”牌证：“这些都是蒋书记带来的，我这个身份就是主要负责监督我们家的洗脸、洗手五种事情。”

　　村支书石一尔前的心里，装着蒋富安对该村和村民许多的好：8月17日，蒋富安又“习惯性”地从自己腰包里掏钱给村上的贫困户，这回受益的是村上的两名孤儿；19日，他又带着物资慰问了7户贫困户，还给其他贫困户送来了洗衣粉、洗洁精、洗脸盆等爱心物资。

　　几天前，州上的督导组下来检查后，蒋富安和联村干部，对目前脱贫工作上存在的问题进行了梳理，完善了解决措施。他们计划，10月份为村民发放10000多株花椒苗；将海拔2200米左右的荒地人工种草，聘请具有养殖经验的农户集中喂养肉牛。

　　他积极对接，将村子里近40多名孩子送到了一村一幼教学点就读；他把6名孤儿送进大桥爱心学校；他为村里的一位应届高中生争取到了5000多元的学费。

　　他通过与所在单位、公益组织衔接，为村里的贫困户、孩子发放物资也是村上时常开展的一场场爱心活动……

　　从炳途乡调到九口乡仅两个多月的乡干部列列成功，对蒋富安倍加惋惜：“这个小伙太好了，谦逊和善，学问高，能苦干。”

　　“我们在写方案、或在工作中可能会发生争执，但他从来没发过脾气，永远都是笑脸相迎。”在陈小飞看来，蒋富安绝对是很好的工作搭档。

　　而在好友罗小松、九口乡党委书记挖西阿支眼里，蒋富安还有一种好品质叫做敢于担当。

　　“对于第一书记来说，填表、登记是扶贫工作的重要一项，遇到填表时，蒋富安从来不找人帮忙，始终亲力亲为地自己把表填完，而且每个月在这里待的天数都是超过20天。”罗小松知道蒋富安对村情户情掌握得很是清楚。

　　在挖西阿支看来，蒋富安在四峨吉村的363天，绝对是百分之百尽到了一个第一书记的责任。“他做事不慌不忙，啥子东西都能做到有条有理，取得最好的效果。”挖西阿支说，“人虽然年轻，但讲原则、有责任心和紧迫感，看得准、办法也多，是个好苗子啊。”

　　是的，仅一年，蒋富安就获得2015年度凉山州“双联”工作先进个人表彰、2016年度美姑县优秀驻村“第一书记”等荣誉。

　　“习惯好，平时话不多、喜欢打篮球、不抽烟不喝酒……”不少人对于蒋富安有着这样的印象。其实这个有些内向的大男孩，在忙碌的工作中，把对多病父母的牵挂、对新婚妻子的思念深深压在心底，“忠孝不能两全”、“没有国哪有家”这些好品德在他无言的行动中闪耀着火光。

　　村民们、同事们口中的蒋富安，生前没有豪言壮语，没有惊天动地，只有一个个平常的瞬间和细节。正是这些平淡却不平凡的往事，却让他的形象变得高大而丰满。

　　带着凉山青年对父老乡亲的亲情、国家干部对人民群众的感情、共产党员对党的事业的忠心，蒋富安把自己生命融入到普通村民之中，把青春事业投入到伟大的脱贫奔康之中，他用点点滴滴的爱民、担当、奉献、进取谱写了一曲新时期青年党员的赞歌。他过早地离开了人世，但他在村民心中树起了光荣的形象。听，四峨吉村村民的声音：蒋书记，我们想念你……

　　我们最好的怀念

　　走进蒋富安曾经的办公室，10多平方米的房间内只有两张办公桌，桌上还放着他的两本工作笔记，也有他关于四峨吉村今年脱贫摘帽的规划和措施：

　　1.村里“十有”。全村已实现了移民搬迁、幼儿园、通水通电等5有，还有硬化路、医务室、民俗文化坝子等5有没有实现。

　　2.美姑山羊。2016年全村实际养殖户为71户。尚有部分贫困户需要养殖美姑山羊才能达到脱贫标准，20余户村民愿意养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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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争取将全村愿意养殖美姑山羊的剩余户数纳入规划，补充缺乏资金而遗漏的贫困户20户；在全年规划500亩花椒的基础上，利用荒山荒坡和低土进行集中化、规划种植，做到3年后户均收入超过5000元的目标；将四峨吉村一村一幼班扩大至42人，做到入学率100%……”对脱贫摘帽的信心、对群众致富的关切呼之欲出。

　　在工作笔记的末尾，蒋富安写下了他对脱贫攻坚的坚定和乐观：“四峨吉村2016年脱贫摘帽任务艰巨。相信在县委、县政府统一带领下和九口乡党委政府以及全村617个同胞的努力下，以脱贫实干实际成效向全村人民交上满意的答卷。”

　　蒋富安笔记本上“担当显本色，实干成大业”的字样仍然十分醒目。一手制定并写下这些规划的他，却再也没有机会带领村民将这些举措和“承诺”一一落实兑现了。

　　他倒在了扶贫的路上。但他优良的作风、宝贵的精神，激发起了全村干部群众必胜的信念和昂扬的斗志。

　　8月24日中午12点过，陈小飞就赶回四峨吉村，与乡村领导深入研究、共下决心，召开村民大会发出动员：甩掉贫穷帽子，才是对蒋书记最好的怀念。

　　四峨吉村很快掀起了凝心聚力搞建设、你追我赶来脱贫的热潮。已经启动了安全住房的建设工程，县农行已经完成了贷款发放等前期工作，用不了多久，那20户村民很快就能搬进自己的新家中了；3.7公里1、2组通村公路将进入“改造进行时”；各家各户的增收项目和措施正逐一得到落实……

　　全村人有着同样的想法、发出同样的声音：蒋书记，无论你在哪里，我们都要不断给你报送喜讯：我们脱贫啦、我们小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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