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现代化进程两次被日本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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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报记者 谢方 实习生 宋潇潇

    甲午一战，大量战争赔款对中日两国经济产生巨大影响。中国战败，除了国际地位下降，领土主权丧失，还要支付大量战争赔款。对当时财政紧张的清政府来说，企业改为官督商办，放宽民间设厂限制，成为财政上减少支出增加收入的办法。中国为救亡而兴办工商业，但大量赔款使国民长时间陷于资金匮乏的困境。对日本而言，战争赔款和战利品合近5亿日元，犹如强有力的血液，令日本的经济、教育得到快速发展，迅速从依附国成为经济强国，但也为其埋下了军事化经济结构的祸根。本报记者专访著名经济史学家赵德馨先生，请他为我们谈谈这些影响。

日本

扩军备战，从富国到强国

    赵德馨先生提供的数据显示，日本通过甲午战争获赔2.3多亿两白银，合3.65亿日元。按明治二十八年（1890年）的财政收入计算，这笔赔款相当于日本四年零两个月的财政收入，相当于两年多的国民收入。再加上掳获的战利品和现金，合近5亿日元，相当于日本三年的国民收入，日本工业资本总额的五倍多。日本得此巨款，有利于解决一直困扰日本经济的资金不足问题。日本经济像被输入充足血液，顿时活跃起来。

    这么多钱，日本拿来干什么？赵德馨介绍，85%都用来扩军备战了，不到10%办工业。扩军备战意味着有军需，因此产生大批依靠军事的企业，此笔巨资大量用于造军舰、造炮弹、造船和造机械，明显提高了军事实力、交通和工业水平。赵德馨说，这种以军事化重工业为主的经济结构，极度依赖战争，必须靠打赢一场接一场战争以维持生产和繁荣，为日本以后埋下祸根。二战后，军事化经济结构被强制性改造，日本经济才得以正常发展。

    赵德馨介绍，日本一直想建立金本位，于1893年成立币制调查会，研究币制改革问题，苦于资金不足，一直没能如愿。甲午之后，资金问题一举解决，日本将一部分赔款存到在英国的银行，作为建立金本位的准备金。1897年3月，日本政府制定新货币法，确立金本位制，同年10月1日开始实施。实行金本位制使日本金融环境在短期内获得改善，这对稳定物价、便利货币流通、促进国内外贸易作用甚大。

    甲午战争到1904年日俄战争期间，日本经济快速发展，一跃成为富国，经济开始独立，也废除了和美国的不平等条约，摆脱依附国地位。对比中国，则是往殖民地半殖民地路上不断下沉。一场战争的成败，对两国社会性质与发展道路的影响是如此巨大！

   甲午战争之前，欧美诸国认为，控制东亚地区的三大势力是英、俄、中，中国的实力强于日本。甲午一战，日本大获全胜，国际地位迅速提升，控制东亚地区的三大势力变为英、俄、日。1904年日俄战争，日本战胜强国俄罗斯，控制东亚地区的三大势力变为英、日、俄。日本进入强国之列。

中国

进入全面现代化阶段

    甲午战败，中国仁人志士强烈愤慨，更多人开始反思、醒悟，救亡热情高涨。之后出现许多思潮，影响经济较大的是，一批原来清政府的状元、进士、举人弃官从商，开办工厂。出现许多有名绅商，最著名的是张謇。清政府廹于形势，放宽对民间设厂限制，大量民营企业出现。

    清政府将赔款分派到各省，民间大量财富被搜刮，民间购买力削减，市场需求疲软。政府无力补贴亏损的官办企业，一批官办工厂被转交给商办，政府丢掉包袱并获得租金或补偿。张之洞创办的汉阳铁厂就是其一。1896年4月11日，清政府将铁厂改为官督商办，承办人为盛宣怀。1908年3月26日，汉阳铁厂、大冶铁矿、萍乡煤矿组成汉冶萍煤铁厂矿有限公司，改官督商办为商办公司，汉冶萍是当时亚洲最大钢铁联合企业，辛亥革命前夕，年产钢7万吨，铁砂50万吨，工人7000余人，钢铁产量占全国90%。

    商办都是民营，生产是满足社会需要，以轻工业为主，工业发展摆脱官办为主和以满足军事要求为主的畸形道路，中国工业走上正常发展道路。1895年到1936年出现三次工业增长高潮，1895年至1914年是其中第一次。

    在赵德馨看来，中国的现代化过程是一个持续不断的“流”，并非由一个又一个运动构成。对“洋务运动”，他也并不认可，常称其为“洋务活动”，因为它只是以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为首的小群官员活动，并无群众广泛参与。他认为，甲午战争，中国现代化进程被日本破坏，但绝没中断。一定程度上，失败反而激起爱国志士奋发图强。“洋务活动”是现代化的起步，甲午战争之后进入全面现代化阶段。

    “今天反思甲午战争，有一点不能不提，”赵德馨强调，中国近代时期，受到许多外国侵害，日本为害最大。中国的经济现代化进程，两次被日本破坏。甲午战争发生之前的十年，中国社会稳定，经济平稳快速发展，所欠外债基本还清，财政收支平衡，经济现代化进程较为顺利，日本发动甲午战争予以破坏，这是第一次。1927年—1936年间，中国实现统一，经济现代化趋势大好，日本发动全面侵华战争予以破坏，这是第二次。这两次破坏中国现代化进程，日本都是处心积虙，经过长期谋划。现在也是中国现代化进程重要时刻，恰恰此时中日关系出现微妙变化，“要警惕日本再次破坏中国的现代化进程。”

人物简介

赵德馨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教授，著名经济史学家。编写有《中国近代国民经济史讲义》（有英文和日文译本）、《中华人民共和国经济史纲要》、《中国近代国民经济史教程》、《中国近现代经济史》、《中国经济通史》、《张之洞全集》、《经济史学概论》、《赵德馨经济史学论文选》等著作。另有经济学、历史学、方志学论文200余篇。